在开幕式的《雪花》篇章里，几百个孩子手持和平鸽形状的道具灯，在鸟巢中无拘无束地起舞、游戏，一曲童声合唱的《千万雪花》悠扬清澈，天真动人。

就像整场开幕式一样，这首令人过耳不忘的主题歌有着一脉相承的“浪漫空灵”。《千万雪花》的诞生，讲述着一个关于文化自信的中国故事。

数轮讨论，40选1

去年3月，开幕式音乐总监赵麟向30多位作曲家发出了创作邀请。“这应该一首能让听众留下印象的作品，要具有一定的流行度。”赵麟转达总导演张艺谋的想法，给出了“一朵雪花”“人类命运共同体”“天下一家”这三个关键词；音乐风格尽量采用长线条，有节奏感。

一个多月后，近40首歌曲交了上来。为了保证评选意见的公正全面，开幕式总导演张艺谋和赵麟首先邀请导演组以及所有参与前期创作的工作人员组成评委小组，在听完全部小样后，投票选出12首作品。接下来，赵季平、张和平、叶小纲、谭盾、陈其钢、张千一、张亚东组成专家小组，对12首作品进行排序，再选出5首。“所有人都真诚地沟通了自己的观点。”让赵麟印象格外深刻的是，曾担任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音乐总监的陈其钢，用如今略显罕见的纸笔认真地写下了关于每一首作品的意见。

此后，又经过一次小范围的讨论，4首符合节目表达的歌曲被最终上报，两轮有针对性的讨论再次展开。在作曲家们根据建议继续打磨作品期间，“歌曲的表演形式发生了变化。最初，我们想过让大牌明星来唱，也想过和2008年的《我和你》有些联系。《我和你》是刘欢和莎拉·布莱曼演唱的，这一次要不要换成中国女歌手和外国男歌手的组合？”但赵麟越来越觉得，这条路行不通，“开幕式的‘人民性’在不断增强。”主创团队反复揣摩冬奥会和冬残奥会主题口号“一起向未来”的深意，而“未来”不就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吗？整个开幕式上，孩子们的身影都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那么主题歌能不能也让孩子们来唱呢？

不用明星大腕，用孩子们清澈的歌声

重任落在了北京爱乐合唱团的肩上。在音乐爱好者中，它更常被称为“杨鸿年合唱团”，这支由著名指挥家、教育家杨鸿年创建于1983年的合唱团不仅是国内童声合唱的标杆，也与奥运有着极深的缘分：1993年和2001年，合唱团都曾助力北京申奥，用歌声向全世界展示中国孩子的风采；2008年，合唱团为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献唱了无伴奏《奥林匹克圣歌》。

去年10月，合唱团被邀请参与开幕式演出。“这部分内容一直处于动态调整中。”合唱团团长、常任指挥杨力回忆，从10月选拔的首批40人左右，到后来的80人，再到近140人，入选的孩子越来越多，排练的难度也越来越高。

“导演组想在表演中更多地体现天真烂漫的气质，年纪小的孩子们明显更适合，但他们的理解能力、歌曲的完成能力都不够成熟。”杨力说。选拔时，兼顾孩子们的外形气质和歌唱水平，是一个很难操作的标准。目前，这些入选孩子的年龄跨度为7岁到12岁，按照合唱团的正常规划，他们本属于不同的阶段和“年级”。考虑到保密事宜，孩子们只有排练时才能拿到谱子，下课必须交回，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全神贯注，迅速磨合，形成和谐统一的歌声。在刻苦练唱的同时，孩子们还要学会表演中的舞蹈动作，“对合唱团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被张艺谋再推一把才有了现在的版本

有趣的是，去年10月被正式确定为主题歌的《千万雪花》是赵麟最早收到的歌曲小样，按照收稿顺序，它被编为1号。

“在这么多作品中，它很有与众不同的特点，很清新，节奏用了三拍子，在各种大型活动里是很少见的。”赵麟说。他把真实想法告诉了词曲创作者、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张帅：“这首歌写得很有意思，但也有点冒险。”

张帅并非刻意为之。他的脑海中有一段珍藏了近20年的旋律，始终没有合适的运用时机，这一次，灵感自然地找到了出口。这段旋律被用在了主歌中，几轮评审和筛选下来，主歌部分都很受好评，相比起来，副歌部分则坎坷许多。

“原来我写了一段小调，推进了一段时间后，总导演还是希望要一首更简单、更大气、更具有传播度的作品。”大约在去年夏天，张艺谋曾与张帅当面恳谈，希望他能“把副歌部分再来一遍，做一次重生，因为一位作曲家的一生中，有那么几条旋律是特别重要的。”为了冬奥会开幕式这个特殊而重要的场合，张艺谋认为“再努力一下、再去颠覆性地思考，是值得的。”

“我们的团队已经投入了全部精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告别张艺谋后，难免失落的张帅没有坐车，在盛夏的天气里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他边走边想，下定决心再逼自己一把：“总导演在创作上给了我一次巨大的推动。如果没有这次修改，旋律肯定不像现在这么简洁，从长远角度来看，后来的版本也更容易流传。”

此后，《千万雪花》依然有过多次提升，原定的女童声引出男女生对唱的形式被改为童声合唱，直到去年年底，细节上还在不断打磨，张帅大致数了数，至少已改出了十几稿。有些遗憾在所难免，比如，章孙游侑、伍佳丽、赵岳、孙伯纶4位演唱者都参与了这首作品的小样录制和前期创作，但只有章孙游侑小朋友陪着它走到了最后。

“我们已经把这首歌修改到了极致。”赵麟说。最终呈现在开幕式上的《千万雪花》朗朗上口，6句中文歌词、6句英文歌词简单明了，意蕴深远，颇有“大道至简”的况味。“越少、越简单的东西，越考验功力；越多、越热闹的东西，越不容易出错。”赵麟能预料到，关于《千万雪花》这首作品，也许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但他始终希望能超越大家的固有期待，“只守正肯定不会有问题，但一味守正也无法创新，创新就意味着要突破我们以往擅长的、肯定不会出错的那些层面。”